他喜欢上学

作者：郑振邦

 
 

他喜欢上学

一直都很喜欢
那里有一群小伙伴
在他身边守护他
当他头颅里的信号被干扰
他们会为他在课室里备好座位
虽然空着的时候比坐着的时候多

他们会伴着他在课室里用餐
食堂对他来说太拥挤太吵杂

他们会为他写下他的名字
在他无法握好铅笔的时候
他们会提着他喜爱的书包
让他能走得更稳一些
 
 
他喜欢上学
一直都很喜欢
虽然前往医院的路
走得比上学的路要多
那不同的路上
有着不同的心情
不同的期待
放射的光线
合成的化学品
进入他的身子里
慢慢凋零的
不是那变异的细胞
是他的生命
躺在床上休息
趴在桌面休息
有分别吗
他们会把课室里的喧闹
收拾好
再调皮捣蛋的人
也懂得了体谅
 
 
春节庆典的那天
他来过
越野赛跑的那天
他去过
他们最期待的儿童节
他提着气球参与了
虽然很多时候
他只是静静地
坐在一旁
照片中
可以看见
他疲累的脸上
是挂着笑容的
他真的很喜欢上学
一直都很喜欢
 
 
终究
他走了
但
我觉得他还在
在课室里那个留给他的位子上
在下课时排着队买早餐的队伍中
在那条他不曾奔跑过的跑道上
我这么说
你不要害怕
他只是喜欢上学
一直都很喜欢

愚人

作者：郑振邦

他见过你没见过的

他听过你没听过的
他做过你没做过的
 
你相信吗？
 
他见过长出意大利面的树
他跟随南极企鹅飞往热带雨林过冬
他曾穿越时空去探索历史的真伪
 
还真的有人信了！
 
有些幽默
无法被定义
有些玩笑
要赌上一段关系
有些恶作剧
没有天堂和地狱的界定
就像
翻开了
零号的塔罗牌
要如何去解读
是正位
还是逆位
还得看看
谁是占卜师
谁是问卜者
 
他们说
这都是游戏的规则
不知什么时候定的
也不知道是谁定的
更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
答应加入了这场游戏
午夜十二点前
要人笑着哭
要人笑着淌血
然后还要戴上
一脸不在乎的面具
把泪和血
还有委屈和伤疤
通通塞进大肚量之中
他还要转头
笑着
送你一句
认真你就输了
 
如果
笑，过了
他人的窘态
无法消化成快乐
你亲手
撕裂的关系
还能冀望
用愚人节快乐
修补缝隙？
你亲口
咬碎的感情
还能奢望
用愚人节快乐
拼接碎片？
 
谁在愚人
谁是愚人

孤岛求生记

 作者：郑振邦

是谁
一点 一点 一点
孤立他  羞辱他
夺走他的尊严
将他置于孤岛
 
呐喊
没人听见
偶有经过的船只
没有向岸边靠拢
仿佛这片大海
不存在
那座孤岛
 
岛上的树
开始
莫名地枯萎
莫名地腐朽
仿佛他身上带有剧毒
渲染了这地
连一棵完整的乔木都没有
他要怎么造一只
离开的木筏
 
写张字条
卷着他的委屈
寄托大海
投出去的漂流瓶
浮浮沉沉
捡到的人
会认真看待吗
还是当成胡话
随手扔了
 
找块冰冷的石头
陪伴
在上面画张脸
一双注视他的眼睛
一张不会伤害他的嘴
可惜
石头没有手
不能给他拥抱
哪一天
他会不会也成了石头
像那期待着什么的
望夫石一样
望着你离开的方向
 
你愿开着小船
航向那里吗
没有人应该是座孤岛啊

牵我的手

作者：郑振邦

你递过来
逗弄我的指头
我用五根
小小短短的指头
牢牢紧握
肌肉的记忆告诉我
要一直握着
不放开
那时的我
还不会说话
 
你本是捉着我的手
在我踏出
蹒跚的步伐时
你选择了放手
叫我往前走
你的双手
始终没有放下
预备在我
前倾  后仰  跌坐 的时候
将我扶着
那时的我
在学着你说话
 
你总是走在我的左边
大手牵起小手
一起往前
我们走过很多地方
散步的小径
购物的走道
横跨的马路
还有那
回家的路
你知道吗
凡走过的
必留下回忆
那时的我
有说不完的话
 
会不会有一天
我不想对着你说话
也不再想你牵着我
如果
真的有那么一天
我知道你会很伤心
请你原谅
那该死的叛逆期
我放开的手
还留有你给的温度
 
希望不必等到
遗憾的那一天
我才会再次
牵起你的手
 
前方的路
还要继续走
牵你的手
让我们的脚步
走得安稳
牵我的手
走到你的心门前
听见你说
走吧
我的孩子啊

夜里有猫

 作者：郑振邦

夜里
有猫
藏在冰箱里
他不吃鱼
专挑
冰激淋 巧克力 果冻 布丁
他不会全吃光
一次 一点儿
等你发现时
他会用水汪汪的眼睛
望着你，转头
在你不留意时
狡黠地笑着
他早已满足
 
夜里
有猫
藏在你怀中
磨蹭 撒娇
要你给他讲讲
穿着长靴的猫
要你给他尝尝
睡前的馋嘴
就算你累了
他没有一丝怜悯
也没有放过你的念头
先把他交给周公
你才能解脱
 
夜里
有猫
藏在你的身后
你叫他不要
你对他说不可以
他就不动
在你转头后
上了发条的好奇心
开始转动
驱使他
爬上高处
钻进了低处
把玩各种玩意儿
等你发现时
一场灾难已悄悄降临
 
夜里
有猫
藏在被子里
他不睡觉
悄悄
用掌上的肉垫
往上 往下
往左 往右
捕捉屏幕上的光
一有动静
在门缝第一道光进来之前
躺成了睡姿
等你察觉时
迟了
他已成了一只熊猫